植物成语的来源
作者简介:潘富俊,美国夏威夷大学农艺及土壤博士,现任中国台湾中国文化大学景观系教授,讲授景观植物学、植物与文学、台湾的植物文化等课程。所学与植物相关,所爱与中国古典文学密不可分。著有《草木》、《诗经植物图鉴》、《楚辞植物图鉴》、《唐诗植物图鉴》等。
和其他多数成语一样,“成语植物”的来源出处,可归纳成以下数类:
一、诗、词、歌、赋
包括《诗经》、《楚辞》、《汉赋》、《古乐府》及历代诗、词、曲等,占所有植物成语的33%,其中又以源自《诗经》的成语最多。例如,华菅茅束源自《诗经》《小雅·白华》之“白华菅兮,白茅束兮。之子之远,俾我独兮。”翻译成白话是:菅草开的是白花,用白茅来缠缚。你已离弃了我,使我一人孤独啊!后来,用“华菅茅束”表示夫妻离异。手如柔荑语出《诗经》《卫风·硕人》之“手如柔荑,层如凝脂”句。初生之茅称作“荑”,色白而柔软,因此形容美人纤纤白手谓“手如柔荑”,后用以称赞女子貌美。投桃报李是近代常用的成语,意思是人家“送我桃子,我以李子回报”,比喻礼尚往来,互相赠答,同样出自《诗经》《大雅·抑》:“投我以桃,报之以李。”
植物成语中与《楚辞》相关的有沅芷澧兰或澧兰沅芷,用以比喻高洁的人品或高尚的事物。出自《九歌·湘夫人》:“沅有芷兮澧有兰,思公子兮未敢言。”王逸注:“言沅水之中有盛茂之芷,澧水之内有芬芳之兰,异于众草,以兴湘夫人美好亦异于众人。”春兰秋菊也是常用成语,意为春天的兰花、秋天的菊花虽然开放季节不同,却都很美丽,用以比喻在不同的时期或领域中各有出色的人物,语出《楚辞》《九歌·礼魂》:“春兰兮秋菊,长无绝兮终古。”
成语源自历代诗、词、曲的例子也不少,如柳亸莺娇形容春天的景色,语出唐代岑参《暮春虢州东亭送李司马归扶风别庐诗》:“柳亸莺娇花复殷,江亭绿酒送君还。”柳暗花明形容绿柳成荫、繁花似锦的景象,也比喻在错综复杂的状况中忽然出现解决问题的方法,出自宋·陆游《游西山村》:“山重水复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”比喻妇女不守妇道的成语红杏出墙,则源自宋·叶绍翁《游小园不值》诗句:“春色满园关不住,一枝红杏出墙来。”《乐府诗集卷》二十八古辞《鸡鸣》:“桃生露井上,李树生桃旁。虫来啮桃根,李树代桃僵。树木身相待,兄弟还相忘。”古时在露天的水井边种桃树和李树,发生虫害时,旁边的李树往往先遭啃食,替代桃树受灾僵枯而死,称之为李代桃僵,比喻兄弟相爱相助,后引申为互相顶替或代人受过。
常用的植物成语中,出现最多的植物是桃。
二、史书
含植物名称的成语出自正史的历史故事者,占31%,包括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、《宋史》、《晋史》、《三国志》等。例如夷齐采薇或不食周粟,原用以颂扬忠贞不渝的节操,现多指思想固执,行为保守。“夷齐”指节操高尚的隐士。或以“采薇”、“食薇”指隐士的生活,也指人恪守清高节操。汉代司马迁《史记·伯夷列传》记载:周武王灭商后,伯夷、叔齐逃到首阳山上,不领周朝俸禄(义不食周粟),采集野豌豆而食,以表示对商朝的忠贞。拔葵去织,意指官吏不与百姓争利,出自《汉书·董仲舒传》:鲁国宰相公仪子勤政爱民,休了在家织布的妻子,拔去庭院里种的冬葵,因为当时人民以织布、种葵为生,他不愿与民争利。屑榆为粥语出宋代欧阳修等《新唐书·阳城传》:“岁饥,屏迹不过邻里,屑榆为粥,讲论不辍。”意即饥荒的岁月,阳城藏迹在家不出门,以榆皮屑煮粥,仍旧讲学不倦,现用以指荒年或穷厄时的困苦生活。另外,比喻孝心的陆绩怀橘则根据晋代陈寿《三国志》《吴书·陆绩传》的记载:陆绩有孝名,六岁时在九江谒见袁术,袁术以橘招待,陆绩在怀中偷藏了三颗要带回去给母亲吃,离去时向袁术拜别,橘子掉了出来而说出上情。
三、诸子百家
出自历代知名学者的专著,包括《孟子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庄子》、《荀子》、《韩非子》、《淮南子》等,共占17%。松科、柏科植物大都分布在高海拔及纬度较高的地区,较其他植物耐寒,严冬亦不落叶,《论语·子罕》有“岁寒,然后知松柏之后凋”句,遂有岁寒知松柏或岁寒松柏的成语,比喻在艰难困苦的逆境里,才能看出一个人坚持节操的品格。人性善恶由后天的教养和习染所致,就如同杞柳可弯曲成各种形状一样,因此用性犹杞柳喻人性本无善恶之分,语出《孟子·告子》:“性犹杞柳也;义,犹桮棬也。以人性为仁义,犹以杞柳为桮棬。”桑枢瓮牖指用桑木做门轴、破瓮做窗子,比喻贫寒人家,典出《庄子·让王》:“蓬户不完,桑以为枢而瓮牖,二室,褐以为塞。”桑榆暮景描写落日余晖照在桑榆树梢上,比喻人已到了垂暮之年,语出汉代刘安《淮南子》:“日西垂景在树端,谓之桑榆。”
四、历代小说
包括《金瓶梅》、《红楼梦》、《儒林外史》、《儿女英雄传》、《三国演义》、《水浒传》等章回小说及其他志怪小说、笔记小说等,共占6%。例如指桑骂槐,意为指着桑树骂槐树,比喻表面上骂甲,实际却在骂乙。语出清代曹雪芹《红楼梦》第十六回:“咱们家所有的这些管家奶奶,哪一个是好缠的?错一点儿他们就笑话打趣,偏一点儿,他们就指桑骂槐的抱怨。”第五十九回:“那是我们编的,你别指桑骂槐的。”第六十九回:“除了平儿,众丫头媳妇无不言三与四,指桑骂槐,暗相讥刺。”青梅煮酒本为古代一种煮酒方法,引申为集会共论天下事,罗贯中《三国演义》第二十一回:汉末,曹操邀约刘备至相府外的小亭边赏梅饮酒,曹操谈到“望梅止渴”的故事,又值煮酒正热,曹、刘二人在此共论天下英雄,故谓“青梅煮酒论英雄”。竹篮打水,用竹篮打水比喻劳而无功,结果落得一场空,出自明代兰陵笑笑生《金瓶梅》第九十一回:“闪得我树倒无荫,竹篮打水。”
五、其他
《周易》、《礼记》、《孝经》等经书,《世说新语》、《清异录》、《太平御览》、《太平广记》、《酉阳杂俎》、《昭明文选》等著作,共占23%。例如黄杨厄闰,语出宋代陆佃《埤雅·释木》:“黄杨性木坚致难长,岁长一寸,闰年倒长一寸。”形容人遭遇困厄,受到挫折;或指诗文没有长进。桃弧棘矢意思是用桃木为弓、棘为箭,辟邪之意,语出《左传》:“桃弧棘矢,以除其灾。”古人以为桃木有辟邪功能,用桃木制弓当成辟邪驱鬼之物。南朝宋刘义庆《世说新语·俭啬》:“王戎有好李,卖之,恐人得其种,恒钻其核。”此即成语卖李钻核出处,说有人卖李之前先钻破李子的硬核,使别人无法得其良种繁殖,形容极端自私的行为。
——摘自潘富俊《草木缘情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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