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咸水妹”还是“碱水妹”?
毕飞宇小说《男人还剩下什么》第96页写道:
妓女和妓女可不一样,就像官儿和官儿不一样。官有七品,咱妓有九级,由下到上分成私窠、碱水妹、大姐、小娘、官人、二三、么二、长三、书寓九样等级。
这里说到妓女中的“碱水妹”一级,显然写错了,应当作“咸水妹”才对。
“咸水妹”这个称谓,始见于清朝末年的笔记、小说一类作品。那时广东沿海一带,有一种以船为家,散居海上,从事捕鱼、采珠劳动或摆渡为生的民户,被称为蜑户(蜑,音dàn,亦写作“疍”)。这种蜑户都比较贫困,但与出入广东、香港的外国人接触较多,凡家中有年轻女孩子的,就会做起接客留宿的营生。由于海水是咸的,没出嫁的女子广东俗称“妹”,所以人们就把这种接待外国人的蜑户妓女叫“咸水妹”。请看以下几条书证:
有疍户为海娼者,人呼为咸水妹。(清张心泰《粤游小志》十二)
粤之蜑妇来沪牟利者,粤俗呼之为咸水妹,谓其栖宿海中以船为家也。沪人遂讹称咸酸梅,谓其别有风味,能领略于咸酸之外。(清王韬《瀛燸杂志》五)
粤东蛋妓专接泰西冠盖者谓之咸水妹。(黄式权《淞南梦影录》六)
西人呼妓曰咸飞司妹,华人效之,于接应西人之粤妓简称之曰咸水妹。(徐珂《清稗类钞•方言类》)
说得比较详细的有清末吴趼人的《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》,其五十七回说:
香港海面那些摇舢舨的女子,他们渡外国人上下轮船……外国人和他们兜搭起来,他们自后就以此为生了。香港是一个海岛,海水是咸的,他们都在海面做生意,所以叫他做“咸水妹”,以后便成了接洋人的妓女的通称。这个“妹”字,是广东俗语,女子未曾出嫁之称,又可作“婢女”解。现在有许多人,凡是广东妓女,都叫他“咸水妹”,那就差得远了。
此外,还有“咸水妹”一词来自英语的说法,见《民国世说》《论语选萃•札记卷》中《咸水妹考》引马寅初云:
上海之咸水妹,初不知其命名之意义,后闻熟悉上海掌故之某外国人云,当外人初至上海时,目睹此辈妓女,誉之曰Handsome(按:意谓女子之端庄健美者),积久,遂译音为咸水妹云。
以上诸说,无论其出处异同,用词则均作“咸水妹”,可证“碱水妹”之说必误无疑。
(原载《咬文嚼字》2010年第1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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