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强制的政府和仁爱的政府

包弼德

作者简介:包弼德(Peter K.Bol),1982年获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历史学博士学位,1985年起任哈佛大学副教授、教授、讲座教授。1997—2002年任东亚语言文明系主任及东亚国家资源中心主任,现任哈佛大学副教务长,以及中国历史地理信息系统理事长、中国历代传记资料库理事长。主要研究中国思想史,出版著作多部和论文六十余篇。

 

苏轼《书传》中有几篇是讨论政府在被迫做出重要变革时应该如何继续下去,《盘庚篇》就是其中的一篇。在这一篇里,商王盘庚在准备迁都于殷的时候,遇到了民众的反对。苏轼评论说:

今民敢相聚怨诽,疑当立新法,行权政,以一切之威治之。盘庚,仁人也,其下教于民者,乃以常旧事而已,言不造新令也;以正法度而已,言不立权政也。曰:“无或敢伏小人之攸箴”者,忧百官有司,逆探其意,而禁民言也。盘庚迁而殷复兴,用此道欤?

 

盘庚懂得,迁都会使百姓不安,但是他没有强迫他们同意。相反,他下令要听取民怨。而且,他还讲清楚,不管迁都会多么动荡,他的目的是对最近的历史做维持和改善。而不仁爱的人就截然不同了,借这些人之口,苏轼让他们讲了一些王安石曾经说过的话:

 

不仁者鄙慢其民曰:“民可与乐成,难与虑始。”故为一切之政,若雷霆鬼神然。使民不知其所从出,其肯敷心腹肾肠以与民谋哉?今吾布告民以所修之政,无所隐匿,是大敬民也。言之必可行无过也;是以信而变从我也。

 

盘庚似乎并没有走得像苏轼所喜欢的那样远——他没有“与民谋”——但是他对自己的意图开诚布公。苏轼接着说,在另一方面,盘庚也采取行动控制民众的怨诽,他提醒那些显要的家族,他们有责任劝说民众理解迁都的必要,并警告他们不要投合民众的怨诽来邀得民心。苏轼解释说,为了赢得精英家族的支持和平息民众的反对,盘庚明明白白地说,他的目的不是要剥夺他们的财富和不任用“好货之人”。他希望“贫富相保而居”,“此教民厚生之道。”盘庚并不是王安石,但他也并不完美。

 

民不悦而犹为之,先王未之有也。……盘庚不得不迁,然使先王处之,则动民而民不惧,劳民而民不怨。盘庚,德之衰也,其所以信于民者未至,故纷纷如此。然民怨诽逆命而盘庚终不怒,引咎自责,益开众言,反复告谕,以口舌代斧钺,忠厚之至,此殷所以不亡而复兴也。后之君子厉民以自用者,皆以盘庚藉口,予不可以不论。

 

对苏轼来讲,这段文献的“意图”就是说,好的统治者留意臣民的意见而不强迫别人服从。

 

孔子在《尚书》中创造的这个仁爱的政府的典范,事实上是为一个衰落的时代树立的。苏轼坚持认为孔子选择各种各样的经典文献来充当正面的典范。而三代,至少从舜开始,就是一个正在“衰”的时代。古代的君王更贤明,但与后世的人之间并没有质的不同;他们的错误也就是汉唐君主的错误。当夏始祖禹的儿子和继承者启在《甘誓》中表示,要灭族以惩罚一个作恶者,苏轼评论说:“言孥戮者惟启与汤,知德衰矣,然亦言之而已,未闻真孥戮人也。”汤当然是一个圣人,而汤并不代表完美的德行。苏轼谈到的圣人接受道德的模糊性,即不得不为了当前的需要而虚构一些邪恶的先例,苏轼在谈这一点时,指的就是汤对夏朝昏君桀的诬毁,汤对胡作非为感到羞耻,但这没有阻止他干不得不干的事情。苏轼认为周朝的立国之君周武王也是这样。

 

《尚书》所说的仁爱政府,也是一个王朝政府,苏轼认为,它也会产生“人”与“法”不可避免的对峙。一般来讲,圣人和他们的大臣以法择人,但是他们一直是被迫依法而行。因为在百姓的愿望和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”的声明之间存在矛盾。君主从而需要官员来管理疆域。苏轼注意到,自尧舜以来,官员的数量就在不断增长,以至于“后世德愈衰,政愈卑,人愈不信,而一付之法”。靠规章来弹压控制,就不能避免犯罪,刑罚也变得必要了。圣人至少理解法的局限;他们“人法并任而任人为多,故律设大法而已,其轻重之详则付之人……故刑简而政清”。还有,先王并不滥用死刑惩罚罪犯的亲属,或者灭族满门。苏轼从而对《尚书》中那些认为死刑合法的篇章提出质疑。为“人”,意味着允许人们追求他们自己的利益,不为一成不变的“法”牺牲无辜的人。它意味着永远不让“威”支配“爱”。它意味着“容忍”百姓的小过,而不是像有些人那样“残忍”。

 

古人想向百姓证明,政府不会损害他们的利益,因为“圣人以民心为存仁”。它尊敬和重视家世悠久的故家,因为“大族”和“世家”是好官员的渊薮。然而苏轼的确反对官位世袭,并指出那些拥有巨大权力和财富的家族令世风腐败。但是苏轼首先坚持说圣人明白政策必须在精英中拥有广泛的支持。《尧典》是关于尧选择舜做接班人的,它的重要性不在于说权力应该给予最称职的人,而非亲属,它的重要性在于说尧认识到,不论他自己的知识多么完美,他最终都不能强迫别人接受他禅让于舜这个从无先例的做法,除非别人自己说舜就是合适的人选。一个圣人不会把自己的好恶与有益于众人的事混淆起来,正像苏轼对最后一段经文的注解所说的:“孔子盖以为‘一言而丧邦’者,此言也,‘民讫自若。’”

 

苏轼的仁爱政府包含很多东西可以与皇权体制中的“儒家”方面相连,尽管苏轼很少谈论教条。其中有“礼乐”的位置。而礼是人们希望坚持的一个外在的、正式的规范,这种规范与“法”有共同之处。“失礼则入刑,礼刑一物也。”礼作为一个外在地塑造人们行为的方式是可取的:它诉诸人们的荣誉感而不是对痛苦的惧怕。它是一个比“利”更好的政治标准,因为它把保护社会秩序放在保护财富和权力之前,就像周公教导成王那样。以唐朝的历史为例,苏轼承认那些重财的君主会被那些掌握资源的人操纵,丧失权威。但是,礼是保存国家的手段,它本身并不是目的。苏轼认识到,古人的确把礼乐和天地联系起来,而古乐的丢失使得今人不可能恢复古人应天中声、致气召物的能力。

 

还有,即使苏轼断言政府应该修“人事”,而不要依赖天命,而且天命与百姓的普遍意志相一致,他也还是承认天地和鬼神通过自然事件对人类的行动作出反应。汉代的谶纬穿凿地阐释种种征兆,人们不应因反感这种不良的做法而忽略《尚书》和《诗经》中有关征兆的例子。或许用变化的五行来推知事件的来源是可能的,因为“天人之不相远”以及“天人有相通之道”。但是苏轼对此是有分寸的。君子必通天道,而“惟达者为能默然而心通”不必像巫史一样与鬼神交通。我认为苏轼试图恢复对宇宙的应兆做政治实用性解释(这是王安石所否定的),“人君于天下无所畏,惟天可以儆之。今乃曰:‘天灾不可以象类求,我自视无过则已矣。为国之害,莫大于此,予不可以不论。’”

 

苏轼并不否认制度所扮演的角色,但是他把自我修养看作更迫切的问题。苏轼认为,禹听到舜关于镇压有苗氏造反的种种教导,心生疑虑:“盖其心有所不可于此,以为身修而天下自服。”有苗反抗,是因为舜“修己有未至也”;舜应该“求诸己”。自我修养的君主可以监察自己的“私欲”,因为“私欲”使他不能接受批评。当人君不具有固定的标准,“期以致用之士”将被提拔来很好地完成职守,而不是在取媚于人君的偏好上一争高低。正心是有用的;它使人君“观利害之实”。

 

自我修养不单单是获得一种摆脱偏见的内心状态。圣人列举了那些人们可以学而至之的具有永恒价值的德行。“凡圣人之德:仁义孝悌忠信礼乐之类,皆可以学至。”一个人通过内心专注于此来使这些德行成为自我的一部分。“德必始于念,及其念之至也,则虽释而不念,亦未尝不在兹也。其始也,念仁而仁,念义而义;及其至也,不念而自仁义也。”对苏轼来讲,这还意味着一个人看重什么是一个自我选择的问题。“志于仁,则所得于学者皆仁也。……若志于功利,则所得于学者皆功利而已。”正像他在《易传》中所说的,他尽量避免把德行等同于人性,但并不否认所有的德行有内在于人的根源。

 

苏轼同意,某些德行适合一个仁爱的政府,但《尚书》列举出某些德行,其用意只是要为“不知人者立寡过之法”。他写道,“然卒无知人之法。”政府一定要不断地搜求合适的人选,而那些负责选拔人才的人,经常缺少知人之“道”。模仿固定的德行是不够的。“人之所愿与圣人同,而不修其可以得所愿者。”苏轼的注解还谈到人们如何能培养那些手段。

 

——摘自 包弼德 《斯文:唐宋思想的转型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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