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桀的妃子叫“妹喜”吗？

姜杉先生在《“迷惘”的不仅仅是“云雨”》一文中写道：

中国古代封建社会，因“红颜”而引起更朝换代的事件，诸如妹喜亡夏、妲己亡殷、褒姒亡周等，已广为人知……（《文学自由谈》2008年第1期第142页）

这段文字中提到了历史上三个王朝末代君王的后妃：夏桀的“妹喜”，殷纣的“妲己”，周幽王的“褒姒”。其中“妲己”、“褒姒”的名字都正确无误，但“妹喜”却写错了。“妹”应当作“妺”。“妹”和“妺”字形十分相近，但音义有别。“妹”字右旁为“未”，读mèi，义为同父母而年龄小的女子；“妺”字右旁为“末”，读mò，只用于“妺喜”这个人名。由于“妺”字冷僻少见，许多人在书写时会把它误成常用的“妹”，甚至有些学者也难以避免。看来对此做一点考证和辨析是有必要的。

其实，在古代较早的字、韵书中，“妹”和“妺”本来分得很清楚。例如：

《玉篇·女部》：“妹，莫背切（mèi）。《尔雅》日：‘女子后生为妹。’”“妺，莫葛切（mò）。妺喜，桀妻也。”

又如：

《广韵·队韵》：“妹，姊妹。莫佩切（mèi）。”

《广韵·末韵》：“妺，妺嬉，桀妃。莫拨切（mò）。”

由于“妺”和“末”、“喜”和“嬉”古时读音相同（“嬉”用于人名读xǐ），因此在不少文史典籍中，“妺喜”这一人名，还被书写成“妺嬉”、“末喜”、“末嬉”等多种不同的形式。例如：

《国语·晋语一》：“昔夏桀伐有施，有施人以妺喜女（音nǜ。以女嫁与）焉。”

《楚辞·天问》：“妺嬉何肆？汤何殛焉？”

《史记·外戚世家》：“桀之放也以末喜。”

《吕氏春秋·慎大》：“桀迷惑于末嬉。”

以上所引的文献和考辨证明，夏桀的妃子名叫“妺喜”，“妺”读mò，与“末”同音，也可以写作“末”，但不能与mèi 的“妹”相混。将“妺喜”写成“妹喜”是错误的。

不过，值得引起重视的是，“妺”“妹”相混，不仅见于姜杉先生一例，在不少近人整理校订的古籍中也时有发现。例如中华书局2002年出版的徐元诰《国语集解·晋语一》中，几处“妺喜”都错成了“妹喜”。特别是集解所引的下面一句：

宋庠曰：“妺音莫拨反。”

宋庠是北宋的学者，著有《国语补音》三卷。上面这一反切，就是从《国语补音》中转引来的。“莫拨反”切成今音明明读mò，足证前面被注音的字应当是“妺”，可《集解》却把它错成了“妹”。这样自相矛盾的现象都得不到纠正，岂非荒唐？

又如《楚辞·天问》“妺嬉何肆”一句中的“妺嬉”，在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的朱熹《楚辞集注》中无论正文和集注都没有印错，正作“妺嬉”；而在中华书局1983年版的洪兴祖《楚辞补注》中，“妺嬉”却都被印成了“妹嬉”，甚至补注里两次出现的“末嬉”也被错成了“未嬉”。说明在整理者的眼中，“妺”和“妹”、“末”和“未”已经乱成了一锅粥。这样的古籍整理，岂不是越整越把人给整糊涂了吗？

希望今后的作家和学者，别再把夏桀的妃子“妺喜”错写成“妹喜”。

（原载《咬文嚼字》2008第5期，署笔名曾史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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